少子老龄化时代的家庭福利制度建设

中国人口报理论版：人口发展理论前沿

当前我国人口结构的主要矛盾集中在少子老龄化方面。为应对少子老龄化问题，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和三孩生育政策应运而出，但“一老一小”群体所面临的照料问题仍待破解。事实上，基于我国悠久的家庭伦理与文化特色，构建以“一老一小”统筹发展为核心的家庭福利制度，统筹解决家庭“一老一小”难题，将大有可为。

“一老一小”统筹发展的理论基础与实践逻辑

“一老一小”统筹发展意味着相关政策的制定和执行的对象是家庭整体，家庭的可持续发展是“一老一小”统筹发展的基础。家庭生命周期理论是考察家庭可持续发展的经典理论，描述了家庭成员在不同阶段所面临的发展问题以及家庭应对困难挑战的策略。综合比较家庭各阶段的发展任务，家庭的扩展期（年轻夫妻生育孩子后，年轻夫妻双方父母或一方父母参与隔代照料，家庭的扩展表现为父辈和孙辈的同时增加）和再扩展期（年老家庭的父母在需要照料时，子女搬来同住/就近住或父母搬去与子女同住/就近住）是家庭较为脆弱的两个时期，分别面临着抚幼和养老问题。在文化传统的影响下，我国家庭在这两个时期通常以由家庭成员提供福利的方式解决实际问题，如家中老人承担起照料孙辈的责任等。然而，由此可能导致的三代家庭融合以及不承担照料孙辈责任的男性老人独居在老家、缺乏照顾等问题，同样需要加以重视。

近年来，养老、抚幼的单线发展遇到了瓶颈，但这恰恰为“一老一小”统筹发展奠定了基础。一方面，针对老年群体的需求，国家不断加强养老保障体系和养老服务体系建设；另一方面，对于儿童抚育的需求，国家逐步建立各类托育设施，但儿童养育成本受限于客观条件只能是主要由家庭承担。从现实情况看，在儿童养育成本继续家庭化的基础上，为家庭老年成员隔代抚养提供充足的家庭福利政策支持，对于提高我国生育水平至关重要。同时，积极践行以儿童为中心的社会投资策略也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关键所在。

家庭福利政策的目标导向

随着少子老龄化态势的持续发展，各地针对“一老一小”群体相继出台多项福利政策，如针对高龄老年人的高龄津贴、针对失能老年人的护理补贴、针对二孩和三孩家庭的育儿补助等。从政策导向看，当前“一老一小”群体福利政策以补缺型和救济型为主，普惠型福利政策严重不足，且没有将家庭作为整体福利单位进行政策设计。这既不能满足“一老一小”群体多元化和发展性需要，也不利于家庭整体的可持续发展。应该认识到，老人、儿童和家庭是命运共同体，养老抚幼不能与支持家庭相割裂。少子老龄化时代的家庭福利政策应以强化家庭的发展能力为核心目标，在政策设计上着重对家庭养老抚幼存在的功能缺失给予支持。换言之，以“一老一小”为主要对象的家庭福利政策应助力家庭发挥养老抚幼的功能，以实现家庭的可持续发展为最终目标，转变传统补缺型和救济型的政策导向，构建“普惠—整合—发展”三位一体的家庭福利政策体系。

构建以“一老一小”统筹发展为核心的家庭福利制度

家庭制度是人类社会最古老的社会制度，家庭福利制度是现代社会福利制度中最基础、最主要和最关键的社会福利制度。建立中国家庭福利制度是有效维护婚姻家庭结构功能和家庭生活稳定性的重要举措。具体而言，构建以“一老一小”统筹发展为核心的家庭福利制度应做好四个方面工作。

（一）发展取向：从补缺型到普惠型，从碎片化到系统化。适度普惠型福利是针对家庭风险进行整体性布局，是家庭福利政策进一步完善和改革的目标。一方面，可以将家庭视角纳入当前相关法律法规的制定，明确家庭在医疗、教育、住房、养老等相关领域的基本权益。另一方面，根据社会发展情况和家庭需要，适时制定家庭福利法，进一步明确家庭作为主体应履行的责任和义务以及拥有的权利，为制度性家庭福利体系建设营造健全的法治环境。

（二）具体方向：从家庭成员拓展到家庭功能，从规范家庭向发展家庭转变。未来我国家庭福利政策应该从增进个体福利转向增强家庭功能，如生育支持政策重心在于夫妻间和父母的代内和代际支持，养老政策重心在于夫妻间和亲子间的代内和代际支持。同时，家庭功能导向也应从规范家庭向发展家庭转变——发展家庭既不是直接插手家庭事务，也不是提供补缺福利，而是通过政策、资金等途径促进家庭可持续发展，实现家庭功能的完善。

（三）价值理念：家庭主义主导，兼顾个体主义。鉴于家庭主义观念是维系家庭团结的核心，促进家庭主义观念的发展是家庭福利政策的关键所在。但与此同时，家庭福利政策还要在家庭主义和个体主义观念之间取得平衡，以家庭主义为主导，兼顾个体主义原则。这是因为，个体主义有其合理性，家庭福利政策在发展过程中应当容纳奠定现代社会基础、强调自主权利的个体主义，舍弃趋向自利的自我主义，从而实现融合个体主义之所长。

（四）核心抓手：“一老一小”家庭福利政策融合发展。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家庭模式逐渐多元化，家庭对来自政府、社会等的公共支持的需求越来越强烈，特别是渴望获得幼儿抚育、儿童教育、老年照护等家庭福利。当家庭处在扩展期和再扩展期时，家庭福利政策应将抚幼和养老问题视为一个整体，实现在不同福利领域的“一揽子”支持。在此过程中，应识别家庭是处于扩展期还是再扩展期，根据不同阶段家庭的发展能力给予家庭不同的政策侧重，分别制定扩展期和再扩展期的家庭福利政策，实现精准施策、精准破解家庭发展问题。

来源/中国人口报

作者/王雪辉，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沈凯俊，杭州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