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北京家庭托育点：多为2岁以下，“收托不超5人”难落地

北京日报客户端 | 记者 魏婧

        近期，国家卫健委发布《家庭托育点管理办法（试行）（征求意见稿）》，为3岁以下婴幼儿照护提供又一份政策方案，引发诸多讨论与关注。记者探访北京现有的家庭式托育点，从业者认为，“收托不超过5人”等门槛过高，在具体城市落地时，应有更明晰可行的规则。

2岁以下送托是纯粹的刚需

        丈夫长期出差，老人身体不好，连换几任保姆后，陈玲只得辗转从老家请来一位没见过面的远房亲戚，帮忙照顾一岁多的儿子。直到远房亲戚突然通知她，“家里有事，买了第二天回去的车票。”

        “太崩溃了！”陈玲不愿再面对类似的措手不及，怀着试试看的心情，把儿子送到小区一处家庭托育点。“如果没有这样的地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玲的状态，是郝勇刚接触到绝大多数家长的缩影。2015年，他创立了妈咪助理（北京）科技有限公司，专营0-3岁婴幼儿家庭托育服务。自2016年开办第一家店，历经高峰与疫情，目前还有12家店。“我们后台数据显示，35%的孩子初始送托年龄在1岁以下，38%是1至2岁，27%是两岁以上。说明最难的是0-2岁，这部分送托家长可以说是纯粹的刚需。”

        五道口华清嘉园一栋居民楼内，推开防盗门，铺满拼接地垫的客厅映入眼帘。靠墙摆放着一排儿童餐椅和小凳子，阳台位置和通往室内的走廊都有防护栏作为区隔。“种小小的种子，开小小的花……”一圈桌椅旁，两位老师正带着会说话的孩子们拍手唱歌。

        往里走，三间卧室分别用作婴儿室、运动室、睡眠哺乳室。婴儿室内有三个1岁左右的孩子，或坐或爬，围着玩具箱玩耍。头顶，每个房间装有两处摄像头，向家长开放实时视频监控。厨房则用于制作三餐，分1岁以内、12-20个月、20个月以上三种年龄段提供。

        这是妈咪助理宝宝托育的五道口园，共设6位照护老师，以1:3的比例招收婴幼儿，现已招收了11个小朋友。和幼儿园不同，托育机构孩子年龄更小，为形成亲密关系，每位老师会固定照顾相应孩子一切事宜。考虑到送托家长通常无人辅助，每日托育时间为早7点半到晚7点，方便家长接送。

最小的入托者只有3个多月

        创业之前，郝勇刚从事IT行业，在清华读MBA期间，他注意到许多职业女性“无人带娃”的困境。“七八年前，北京针对0至3岁的托育机构基本没有，就算有，几乎也要到18个月以上才能送。但我一直认为，更往前才是真正的‘痛点’。”

        在那时，婴幼儿托育几乎是一片空白，没有模式可以参考。郝勇刚经过一番思索，决定将托育点设在居民区内，辐射最多步行10分钟的距离。“让家长开车，或者花上半小时送孩子不现实。”

        第一家店，选在立水桥附近的明天第一城小区，因为年轻人多，“北漂”多，老人不一定能来帮忙。户型上，是个90平方米的两室一厅，能长租、有充足的阳光。内部划分为小宝宝的婴儿室、大宝宝的活动室，以及用于综合活动的客厅。设定4个老师，12个孩子满员。

        最难的还是信任，郝勇刚记得2016年开园时居民惊讶的表情——你们居然敢收这么小的孩子！但第一个月，就有家长把孩子送来了。那是个1岁4个月的男孩，来时还不太会说话，因为开放实时监控视频，家长愿意尝试，逐渐口口相传，吸引到了更多的家长。

        第一家店积累出了经验模式，通过社交平台收集家长的反馈和建议，很快第二家店基于同样的考量因素，在回龙观开办起来。“我们的家庭托育定位很明确，就是双职工中产家庭，每月收费在5000元至7000元间，不做太高端那部分人群，他们会有很多方式解决孩子看护问题。”目前，园所接过的最小孩子只有3个多月，不少孩子都是一路“托”到幼儿园才离开。

“收托不超5人”机构难以为继

        此次《家庭托育点管理办法（试行）（征求意见稿）》提出，收托人数不应超过5人，每名照护人员最多看护3名婴幼儿，还设置了照护人员资质、监管办法等多个细节。

        在郝勇刚看来，文件应进一步明晰何为家庭托育点？是居民在自己家内自己创办，还是专业机构利用住宅来办？

        他分析，依照文件的“收托不超5人”来说，目前全国范围内，机构利用住宅来办的模式都不符合要求。那能否理解成，文件是在鼓励有意愿的宝爸宝妈在自己家里办托育？带自己孩子的同时，“顺便”帮着带几个小区里的孩子？

        听起来似乎容易，但细看文件，又似乎矛盾重重。且不说注册登记备案等一系列手续，真将自家设成托育点，除了自己的孩子，最多只能招收4名婴幼儿，收入有限，算上人工成本并不值当。出于活动安全，原有房屋布局势必要重新设置，不亚于重新装修。更何况，待自家孩子长大，托育点是否还要继续开办，稳定性怎么保证？房屋里其他家庭成员如何生活？考虑到这么多因素，能有多少宝爸宝妈愿意去做呢？

        因此，鼓励居民在自家办托育点，给左邻右舍帮扶式看娃，可能只是相关部门的“一厢情愿”，实际促动将非常有限。更可持续的，注定是专业机构利用住宅从事家庭托育的商业模式，而这就不应有“收托不超5人”的局限，否则根本难以运营。

        记者发现，不少从业者均持类似观点。例如几米稚家托育平台招商经理周嘉浩接受媒体采访时称，文件倾向于家庭互助式托育，类似“咱们都有孩子，凑在一起请育婴师照顾”，但对机构而言难有利润。

        近日，北京市人民政府印发《北京市托育服务体系建设三年行动方案（2023年—2025年）》，计划到2025年，每千人口拥有3岁以下婴幼儿托位数达到4.5个。郝勇刚认为，这对托育行业是有力的促动。“不知国家文件在北京会如何落地，希望出台具体可行的条例，对行业、家长起到促进和帮助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