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龄就业的浪潮下，日韩如何支持“银发打工人”？
来源：中南屋 发布时间：2022-12-06
来源：中南屋 时间：2022-12-06
67岁的金崎哲郎（Tetsuro Kanzaki）身材魁梧，戴着眼镜，头发灰白而稀疏。几年前，他从一家外资医疗用品公司退休后，选择成为一名“银发打工人”。目前，他在东京市中心担任公寓管理员，负责清洁大楼和处理琐事。
在超老龄国家日本，“银发打工人”已经走过了半个世纪。目前，日本65岁以上就业人口数量达909万人，占就业人口的13.5%。
*超老龄化社会：指一个国家或地区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超过20%。
▲采摘水果的日本老人 图源：Getty
与此同时，韩国也在飞速迈入超老龄社会。据韩国统计厅估计，2030年韩国65岁以上老年人将占总人口的25.5%。届时，韩国将像日本一样，进入超老龄社会。与之相对应的是快速壮大的老年打工队伍：韩国65岁以上人口的就业率为34.1%，居世界第一。
日韩老年人就业如何成为了一种必然趋势？社会又应当如何为这些“银发打工人”提供最大支持？
为什么不退休？
在日本和韩国，银发打工人重返职场的主要原因非常简单：缺钱。
“我们这一代人忙了一辈子，进入这个疯狂的时代。开的小公司破产了，养老金几乎无法维持生计。”今年71岁的朴宰耀，已经当了4年的“快递大爷”。而由于韩国65岁以上老人可以免费搭乘地铁，所以韩国地铁上经常能看到“快递大爷”的身影。
比送快递更“高级”的职业是出租车司机。新冠疫情后，不少年轻司机都放弃了出租车，为这个行业留下了更多老人。目前，韩国每10名出租车司机中有7名都是60岁以上的银发司机。
▲首尔一家出租车公司停满了空车 图源：Newsis
“对于三、四十多岁的司机来说，开出租的收入不足以养家；但对于六、七十多岁的司机来说，没有哪个岗位能提供能像开出租一样，每月提供100万韩元（约5200元）以上的收入。”
实际上，在物价飞涨的年代，韩国半数以上超过60岁的老年人仍在打工赚钱。
经合组织（OECD）的《2021年养老金报告》显示，韩国老年人收入处于“相对贫困”状态（指某群体收入不到该国收入中位数的50%），在该组织38个国家中排名最高，是平均水平的三倍多。
▲图源：中央日报
在邻国日本，老年人的收入也不容乐观。2018年日本全国生活水平调查显示，有36.3%的老年家庭年收入低于200万日元（约10.3万人民币）。日本金融厅估计，一对有望活到95岁的夫妇所需资金，至少比他们的养老金多出2000万日元（约103万人民币）。
因为辛苦奋斗换来的退休金不够用，不少日本老人甚至被“逼上了犯罪的道路”。
在日本，每5个服刑人员中，就有一个是65岁以上的老年人，且其中大部分都是故意犯罪。这是因为在监狱中他们衣食无忧，还有机会与同龄人一起参与娱乐活动。更重要的是，在监禁期间攒到的养老金，可以支持他们在出狱后的一段生活。
▲监狱中的日本老人 图源：BBC
“我和我的丈夫相处不来。我没地方住，所以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去偷（然后进监狱）。”多次入狱的Keiko说道，“甚至80多岁、不能走路的老人也在犯罪。因为他们没有食物，也没有钱。”
当然，也有很多老人并不是为了钱选择再就业。
“我还太年轻，还不能退休。我想帮助别人。”68岁的Atsuko Kasa说道。她目前在横滨市的一家银发人才资源中心（Silver Jinzai Centers，专为老年人提供工作机会的社区机构）工作。
Atsuko Kasa这样的老人在日本并不少见。2019年的《关于日本高年龄者雇佣的现状》显示，在退休后，“健康”和“社会参与”也是就业的强动机之一。
“现在的老年人比过去健康和精力充沛得多。他们根本不认为自己是‘银发’或太老了。越来越多的老年人想在退休后工作，因为他们觉得这样可以让他们在变老时保持健康。”日本东北大学老年经济与社会研究中心教授吉田浩表示。
如何支持“银发打工族”？
“银发打工族”年事已高，想要再就业并不容易。对此，日韩的法律及民间组织均提供了不同层面的支持。
日本的法律为老年人持续就业提供了保障。早在上世纪70年代，日本就制定了促进中老年人就业的特别措施法。几十年后，经过数次完善修订，该法律成为日本现行的《老年稳定就业法》，鼓励和支持有能力、有意愿的老年劳动者持续工作，提高退休年龄到65岁。2021年，日本厚生劳动省“老年人就业状况”报告显示，99%的企业有“到65岁的就业保障措施”。
2020年3月，这部法律又增加了“用人单位在确保满足老年人到70为止享受就业机会”的修订，意味着日本社会将可能进入70岁退休的时代。
▲新版《老年稳定就业法》的部分修订 图源：日本厚生劳动省
不管是主动工作还是被迫打工，但是70岁退休真的可行吗？
不妨先听听老人自己的看法：在日本内阁府“令和元年老年人经济生活相关调查”中，当老人们被问到“想工作赚钱到什么时候”时，回答最多的是“到65岁”，占25.6%；回答“到70岁左右”的占21.7%；“到75岁左右”占11.9%；甚至有20.6%的老人表示“只要干得动就一直工作”。而回答“不想工作”的老人仅占13.6%。
韩国也有类似的法律支持。《禁止就业年龄歧视及促进老年人就业法》（AEPA）是韩国专门处理年龄歧视的法律，涵盖所有年龄层。该法律也对拥有300名以上员工的企业做出了“以一定比例雇用老年人，并提交老年人就业比例报告”的要求。
此外，一些组织也会为老年人提供帮助。比如，日本社会组织JEED致力于为“银发打工人”提供一定补助和就业辅导；而对于企业和社会，JEED则会研究与发展促进老年就业的方法，开展相关的教育活动，从而促进社会对高龄就业者的包容度，鼓励更多企业为老年打工人提供机会。
▲JEED工作人员在为老年人提供就业建议 图源：JEED官网
老年就业的困境
尽管日韩都为促进老年人就业做出了不少努力，但是帮助银发老人再就业仍然困难重重。
首先，由于相关制度不完善及年龄歧视，不少老年人只能选择低门槛行业就业。据韩国老年人人力资源开发研究所2017年发布的数据，大约68.5%的老年人称，收集废纸是主要收入渠道，平均每月挣得20万韩元（约合1006.4元人民币）。
甚至，在韩国一场银发招聘会上，从银行管理层退休的老人金玄重，不得不撸起袖子，将胳膊上的肌肉给工作人员看，以换得一份体力活。
▲一位拉着废纸板的韩国老人 图源：韩联社
这无疑是对经验与智慧的浪费。“有些事情老年人不能做得像年轻人那样好，但是也有很多事情老年人可以比年轻人更加胜任。年轻人对数字很在行，擅长记东西；年老的人则能掌握更宏观的趋势，并将其整合成某种智慧。双方是各有优势的。”《当世界又老又穷：全球老龄化大冲击》的作者泰德·菲什曼表示。
此外，老年再就业者也需要更多的福利优待。
在日本，随着养老负担的加重和经济形势的恶化，养老金额度在不断削减。
2021年到2022年，日本政府连续两年削减养老基金额。从2022年开始，领取养老金的老人到手数额将永久下调0.4%。这样的举措，则让选择延迟退休的老人们吃到了“大饼”——日本曾规定，65岁以后，每推迟一个月领取养老金时间，就可以在法定养老金的基础上增加0.7%。）
面对老龄化趋势及其带来的劳动力短缺，几乎所有国家都鼓励老年人延迟退休和再就业，并以此刺激经济。在这样的条件下，原有的“以支持就业率为中心的稳定性经济政策”就需要被改变。至少，对老年人口的退休保障与就业支持不应该成为被优先缩减的开支。
“当我们讨论老龄化世界，不只是在讨论老年人，这是全世界、全社会需要面临的问题。”泰德·菲什曼说道。
参考文献：
[1]https://m.jiemian.com/article/8225494.html
[2]https://www.japantimes.co.jp/news/2022/10/17/business/senior-employment-japan/
[3]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18663726504158859&wfr=spider&for=pc
[4]https://www.koreatimes.co.kr/www/nation/2022/11/113_337693.html
[5]https://36kr.com/p/1918039721041671?source=wechat
[6]https://www.bbc.co.uk/news/stories-47033704
[7]https://www.dw.com/en/how-japan-keeps-its-elderly-employed-and-active/a-59516633
[8]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14074868014086781&wfr=spider&for=pc
[9]http://www.agediscrimination.info/international-age-discrimination/south-korea
[10]https://www.jeed.go.jp/english/elderly/index.html
